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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带林登万

德国执勤日志(之二)

9.29-10.6 上午早起去上课,心态还是很复杂和糟糕。早上起了大雾,能见度很低。我换了一班晚一点的公交车,那班车上全是去上学的小学生和初中生,我是唯一一个东亚人外貌的人,他们看我异样的眼神令我感到不舒服。下车后在上学路上听到几个说俄语的姑娘去上中学,她们用俄语对话。因为情绪紧张和没睡好,导致到学校后上课无比困倦。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之前一直没有来上课、请病假的的乌克兰男孩达维特主动找我聊天,我和站在他身边的乌克兰男孩马代欧耶也聊了起来,很快,上次在厕所见到的乌克兰男生伊万也过来了。就这样,我们四个高个站在了学校大厅的中央,用俄语聊了起来。 那是我来德国以来头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我们聊了很多很多。达维特告诉我,艾杜阿勒告诉他我是日本人,我说不是。我们交谈甚欢,我很焦虑的向他们说我害怕考试不通过,他们说没关系,不用害怕。达维特这个混世魔王告诉我,他之前在隔壁的中学上学,但是永远都是零分,还是照样毕业了,现在来这个职业学校上课,从不在乎成绩,上课就是和邻座的艾杜阿勒聊天,也不做作业。我当然知道,就算考试不通过,对于他们这些拿着亲属签和难民签的乌克兰人来说也不是啥问题,我就不一样了。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感谢他们的支持和安慰。在异国他乡的焦虑环境里,能有这样的人说着我听得懂的语言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信息,我还是很感动。我也像是递上投名状一样,对他们说,“你们就像是我在异国他乡的老乡,遇到你们真好”,他们笑着和我拥抱。我们还聊了德国的天气,公交车,物价,我们抱怨德国的一切,我们不喜欢德国的一切。对于这群孩子们来说,体会不到什么德国的好。这像极了我当初从兰州搬家到海口时的境遇。达维特在课间和德国同学开玩笑和打闹,直接对德国同学说脏话,还告诉我,当有一个德国人时随便欺负,但是有五个德国人时就打不过了。我夸伊万帅,伊万也说我帅,说在这的很多乌克兰姑娘喜欢亚洲人,德国姑娘也是,但是德国姑娘不会像乌克兰姑娘那样笑嘻嘻的,还得是乌克兰姑娘好。马代欧告诉我,我们的汽车机电一体化很难,算是最难的课程最多的…… 说实话,我原本想和他们保持距离,尽量不让德国同学觉得我们成为了小团体,我想融入德国人的圈子。但是事实证明,我的德语水平不支持我和德国人打成一片,我也没法从德国人那里收获什么支持和快乐。我也不在乎这些了,首先我要走好当下的这一步,我就要和这群乌克兰人俄罗斯人打成一片了。 虽然那一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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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9-10.6

9.29

上午早起去上课,心态还是很复杂和糟糕。早上起了大雾,能见度很低。我换了一班晚一点的公交车,那班车上全是去上学的小学生和初中生,我是唯一一个东亚人外貌的人,他们看我异样的眼神令我感到不舒服。下车后在上学路上听到几个说俄语的姑娘去上中学,她们用俄语对话。因为情绪紧张和没睡好,导致到学校后上课无比困倦。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之前一直没有来上课、请病假的的乌克兰男孩达维特主动找我聊天,我和站在他身边的乌克兰男孩马代欧耶也聊了起来,很快,上次在厕所见到的乌克兰男生伊万也过来了。就这样,我们四个高个站在了学校大厅的中央,用俄语聊了起来。

那是我来德国以来头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我们聊了很多很多。达维特告诉我,艾杜阿勒告诉他我是日本人,我说不是。我们交谈甚欢,我很焦虑的向他们说我害怕考试不通过,他们说没关系,不用害怕。达维特这个混世魔王告诉我,他之前在隔壁的中学上学,但是永远都是零分,还是照样毕业了,现在来这个职业学校上课,从不在乎成绩,上课就是和邻座的艾杜阿勒聊天,也不做作业。我当然知道,就算考试不通过,对于他们这些拿着亲属签和难民签的乌克兰人来说也不是啥问题,我就不一样了。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感谢他们的支持和安慰。在异国他乡的焦虑环境里,能有这样的人说着我听得懂的语言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信息,我还是很感动。我也像是递上投名状一样,对他们说,“你们就像是我在异国他乡的老乡,遇到你们真好”,他们笑着和我拥抱。我们还聊了德国的天气,公交车,物价,我们抱怨德国的一切,我们不喜欢德国的一切。对于这群孩子们来说,体会不到什么德国的好。这像极了我当初从兰州搬家到海口时的境遇。达维特在课间和德国同学开玩笑和打闹,直接对德国同学说脏话,还告诉我,当有一个德国人时随便欺负,但是有五个德国人时就打不过了。我夸伊万帅,伊万也说我帅,说在这的很多乌克兰姑娘喜欢亚洲人,德国姑娘也是,但是德国姑娘不会像乌克兰姑娘那样笑嘻嘻的,还得是乌克兰姑娘好。马代欧告诉我,我们的汽车机电一体化很难,算是最难的课程最多的……

说实话,我原本想和他们保持距离,尽量不让德国同学觉得我们成为了小团体,我想融入德国人的圈子。但是事实证明,我的德语水平不支持我和德国人打成一片,我也没法从德国人那里收获什么支持和快乐。我也不在乎这些了,首先我要走好当下的这一步,我就要和这群乌克兰人俄罗斯人打成一片了。

虽然那一天白天很开心,但是下课后回到公司却令我很不爽。我以为回公司后干到5点或者5点半就完了,结果居然干到了6.20。公司的德国人都下班了,就只有我和罗马尼亚人妮口二人。妮口有一个乌克兰女友,他经常说:苏卡不烈,甚至还会说“哈拉硕”和“达外”。妮口每天要工作9个小时,还时常像今天一样加班,但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干了六年。他的德语也很差,他更愿意和我说英语,老板对他也是说一些简单句子。妮口对我十分的耐心和好态度,甚至比德国人对我都好。而且妮口的德语说的都很简单,我基本能听懂。我突然明白,这个公司其实待遇一般,不会像德国公司那样正常下班。也因此招不到人,所以只能招聘一些德语很差的非德国人来干活,比如罗马尼亚的妮口,还有我。

我逐渐发现,这个公司和双元制并不是我所期望的样子,想要放弃,但是又不知道回国能干什么,也不知道和父母如何解释,晚上焦虑的睡不着。

不巧的是,前女友陈铎在那天下午又找我借钱(之前欠的钱也没还我),当然我是肯定没有借的,她的行为令我的忍耐到了极限。

9.30

早上一起床又看到前女友陈铎给我发消息,给我抱怨她养的猫,那天早上我的忍耐真是到了极限了,在现实中的焦虑和无奈,还有电话那头的抱怨,让我对前女友的耐心彻底耗尽,和她表达出我的苦衷后,告诉她自己也很难,然后把她拉黑了。中午休息时她闲鱼给我发消息,说想解除拉黑,我烦得不行,也把她拉黑了。

上午上班很冷,在早上刚到公司时,裴曼问我周末咋样,我说不好,因为我在学校啥也听不懂,怕被开除,他刚要说什么,被阿德里安叫住说事情去了,我也借势赶快离开——因为我无论说啥我也听不懂。然后我就看到妮口被阿德里安质问为什么昨天有工作没做,妮口不高兴的说,我啥时候做,昨天结束时候都六点二十了。通过那件事我也看出了如同乌沃所说,阿德里安就是老板的服务员——或者说,狗。

过了一会乌沃来了,乌沃也主动问候我学校如何,我对乌沃说了和裴曼一样的话,说啥也不同,我害怕要被开除,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努力。乌沃面露难色,小声地给我说,那些东西确实是很难的。虽然乌沃说的这句话算是安慰我,但是也令我感到无奈——原来德国人自己都觉得难,何况我一个外国人。上午上班时被裴曼狠狠调侃,他用他极其不标准的德语一个劲质问我,存心找茬,大声命令我,这令我很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发现他的工具昨天被妮口乱放了,但是妮口不在,就只能给我发泄。那时候,我对裴曼没有一丁点好感了——也对伊朗人没有一丁点好感了。老板泡尔对我昨天收拾的电动车一脸愁云,觉得我放的位置不对,但没有告诉我。早上我先是拆卸和安装轮胎和轮毅,因为没有我的活,裴曼让我去收拾纸箱子。我去要裁纸刀的时候都在踢皮球,只有乌沃耐心给我找了。乌沃还是对我好。加上我的焦虑,那一天白天我状态差极了。

出于焦虑和渴望得到信息,我一下班后就和鹏哥打电话互相交流了情况(鹏哥是之前在青岛学德语认识的40多岁的电工),结果还是令我破防。我向鹏哥讲述了我的情况,并且诉苦,说我各方面都不顺利,都很痛苦。鹏哥听后十分惊讶,首先是夸奖我,给予我高度肯定和赞赏,说我很厉害,不仅是因为我能从国内学出德语b1、顺利找到德国双元制企业,更是因为我在两周内办完了所有事情(银行卡,手机,家具,水电),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他告诉我,这在他们公司是人事干的事情,我能做到这一步,很牛逼。如果我能把这些事情做明白,都能去他们公司当人事了。鹏哥对我的夸奖给我了些许安慰,让我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厉害,不应该妄自菲薄。相比之下,鹏哥过得比我好得多:他的生活包吃包住,不用为网络水电等日常生活的事情发愁,也不用一遍工作一边学习,周围还有中国同事指导他带领他。虽然他的工作很辛苦,一天要干10-12小时,但是钱给的也多,加班费不差他的,还有年假也比我的多。鹏哥这么说我更破防。鹏哥听完我的叙述给我两条路子,第一就是立马回国,找个工厂干半年,然后在德国这找工作。第二就是忍一下,读完这三年。鹏哥还说,无论我双元制读完不读完,都可以有一天算一天的上学上班,至少可以练德语,比他们现在强多了。他说,只要德语好了,什么都有了。

听完鹏哥的话我心里很复杂,感觉有了新的路子和新目标,也对我有些一些安慰;但是心里也很是不平衡,再一次质疑自己的选择和工作。

晚上写日志时在网上乱搜,偶然发现乌沃的人生和他的新闻报告,很是震惊。乌沃是北约派往阿富汗的老兵,在阿富汗驻外了很多很多年,也因为常年在外无法履行父亲和丈夫的义务,所以最终没有要孩子。乌沃并不是军官,只是最高一级的士官,他被战友们称为“连队之母”,在我的理解中类似于国内指导员一样的存在,负责做士兵工作的。当得知撤军消息是乌沃感到很难受,因为他知道一旦多国部队撤出,阿富汗就会立马倒退回封建时代。虽然我很难对西方国家队阿富汗的军事行动做出什么评价,但是作为一个军人的乌沃,还是十分的尽职尽责和忠诚值守,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正直的好人。在平时的聊天中乌沃也告诉我,他这辈子一直都在当兵,现在在诺伊基兴的这个修车铺当汽修工,是他的第二份工作。可是他明明都51岁了,我不太了解德国军人是否能服役那么久,还不是军官。乌沃没有接受过汽修的双元制培训,但是平时在油管上看和自学,居然也能来干修车。这令我有些震惊,也怀疑起了我的目标——既然我不是当老板,那么就算我双元制拿到了汽修的职业资格证,又能如何?如果不是为了移民,那真是意义很小了。

我认为乌沃对我很好,而且从事实上说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老兵,所以我准备了一堆献媚和夸奖的话,打算明天说给他。

和女友的纠缠,现实的无奈,未来的恐惧和未知,白天的不愉快遭遇,再次令我陷入了焦虑和痛苦中,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曾经所做的所有决策。我最终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强行入睡。那个时候,我的目标就是,像马拉松那样,给自己设定个小目标:先干一个月,再干四个月,学不会就不会,考试不通过就不通过,别太逼自己了,能走多远走多远了。毕竟多想无益。

10.1

早上起床很冷。十月一号是国庆节,中国放假,一点开朋友圈和qq空间全是旅游和漫展,还有不止一个人发着“在漫展场馆里热死了”的动态,而我却在户外瑟瑟发抖,我们这个公司不仅不提供工服,更让我大冷天在户外工作。我也只是感觉很好笑。也算我求仁得仁。

早上很冷和妮口在车间外拼装中国电动车,乌沃主动问候我如何,是不是很悲伤,我回答有一点,还问我是不是有一些思乡,我说也有一点,他没说啥。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会这么问我,有可能是因为我表情写在了脸上,也可能出于他的职业敏感。我对乌沃说,我我有话对你说,午饭时候告诉你。但是很遗憾,快到午饭时候我被派去和妮口去城里面送货,没想到干到了一点四十才回来。妮口虽然满口脏话,但是对我很随和,态度很好,他丝毫不在乎我是外国人,对我很耐心。可能是他也经历过这个阶段吧,我更喜欢和妮口一起干活。回来后我找到乌沃,向他说“我昨天晚上写日志的时候想到了你,然后出于好奇上网查询,结果找到了您的信息。我认为您是很有责任心的,很伟大,是这个国家和家庭的财富”……总之我把他夸了一顿,乌沃听了后很高兴。

那天,老板泡尔给我说在11月在意大利米兰有车站,想带我一起去,我很惊奇的问他为什么带我去,他说有中国企业参展,我说我考虑一下。

中午休息完后再去和妮口拼车,干活,没想到又干到了晚上18.07分,令我很不爽。我回家后上网一查才发现,原来双元制的每周40小时工作是包含上课时间的。也就是说我可以确认,除了老板不在公司的那一周我是5点下班以外,其余的正常情况,我都是照着9个小时去干的。我检查了和企业的合同,发现在合同上写的真的是“灵活工作制”和“服从加班安排的义务”。(注解:我有两个合同,一个是和公司签订的合同,一个是和卡塞尔手工业协会的标准合同,根据标准合同,我是每天干八小时,一周不超过40小时,但是公司合同上并没有写这些,这是我之前没有留心和注意的)。

虽然我确定了我每天都要干9个小时的事实,这理论上应该让我很生气才对,但是恰恰相反,我反而觉得有些高兴和开朗,也不再焦虑了。因为算上每天工作九个半小时,我终于找到了完整的理由,让我彻底放弃双元制,离开这里,结束这段生活。因为这意味着,我之前的所有的期盼和预想全部都没有达到——工作上不是八小时双休;学习上并不简单,很困难,我是为了简单才选择了双元制技校而不是大学;生活上举步维艰,很不方便,完全享受不到德国的好。现在我在德国的生活质量,远低于国内。我来德国不是吃苦和磨砺自己的,我就是为了八小时双休的躺平生活和简单模式享受生活的。

我当然可以通过和老板的沟通来要回我的八小时双休,但是我目前处于试用期,我这么做很有可能会让老板直接开除我,目前我连医保卡和第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发,我认为不值得。最好的方案是干完1-2个月再说辞职,给父母和老板都有个交代。

晚上下班后发现银行卡终于到了,我很快去存了钱,交了房租。根据合同,我可以在10.1开暖气了,晚上开了暖气,很暖和,理应睡个好觉,但是又失眠了。

10.2

上午被裴曼支去和新人多莫尼克覆盖车辆喷漆,多莫尼克是来公司的新人,对我的态度十分冷漠。他干活是毫不含糊,很卖力,但是在我看来很笨,疯狂浪费材料,也不搭理我。午饭时老板走了进来说事,乌沃看到后立马变脸,看来他不喜欢老板。

下午时候见到了妮口,他见我也很开心。那一天我和妮口又干到了18.05,就连老头胡迪都说,我加班了。胡迪也不愧是德国人,对工作时间很敏感。快下班的时候老板过来对我说,有一个派对邀请我参加,有喝的有吃的;我当然知道那是他老婆的生日派对,但我完全不想去,因为那占用了我的私人时间。但是以我当时的德语完全不知道怎么拒绝,于是就是回复了个“ja”答应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我再次遇到了一个令我感到很糟心的、意想不到的情况:房屋管理员告诉我,我的洗衣机插错水管了,于是我下楼去地下室调整水管,在这个过程中,过来一个女的,她告诉我,前两天是她拔了我的洗衣机电源,因为我的洗衣机太吵了,问我有没有洗衣机支架一类的东西,我说没有,她说让我去买一个。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法确认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确定是她觉得我的洗衣机太吵。因为那天我洗衣服的时候已经超过八点了,根据租房的合同,禁止晚上八点以后洗衣服,我也就认了。但是就在她和我说话的同时,旁边别人的洗衣机也在洗衣服,这是摆明了告诉我,别人可以洗你不可以洗。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在她走后把洗衣机调成甩干模式,想亲自听听到底有多吵,确实有异响,但也没有到那个女的说的那么吵的地步。这令我十分不爽,但是碍于自己的德语水平,完全没办法和对方理论,这种感觉太委屈了。我最终决定,现在亚马逊上买几个洗衣机底座,如果这女的还找事,我就理直气壮的让她忍着,我没有违反合同也安装了底座,她没有什么理由再拔我电源了。

我既然已经确定了要离职,那么就要给自己找后路了。晚上和光哥语音了一个小时,我向他详细说明了我的情况,也询问了他们公司的信息和状况。光哥也十分详细的给我说了他那边的状况,并且告诉了我一个可行的方案:首先,问外管局,我的签证能不能从双元制签证变为工作签;然后,请个年假,在工作日去他们公司转一圈,亲自探探虚实;最后,和老板提辞职,搬家到他们那里去。在这里我要感谢光哥给我的信息还有帮助,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德语学的不如我也不想我找到了德国企业的哥们,不仅过得比我好,还能给我提供帮助,我和他发展关系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他日后能拉我一把,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

和光哥聊完后,我整理了思绪,写了两页纸,计划在周末向父母说明我的情况,还有放弃双元制的决定。

10.3

那一天是德国的国庆日,也就是两德同一日。我在早上洗衣服,剪头发,然后按照计划寻找外管局电话和联系方式。本想去超市买点东西却发现超市没有开门。就在我刷微信朋友圈动态时,看到了曾经和我一起学德语的一个姑娘赵毅(化名),她计划来德国读双元制护士,但是到现在还没出来。于是我主动向她询问状况,并且向她说了我的情况,告诉她别来。但她还是决定来,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她已经交钱了花钱了,必须得出来。这和我当时一样,就算我有时光机器,穿越回1年前,告诉一年前的自己这样的事情,我也会义不容辞的继续前往德国。除了沉没陈本以外,就是我发现,我是在人生这趟旅途的路上才发现的很多我想要的东西,太早放弃了反而不会发现。中午写日志,困得不行睡了一会。下午继续写日志。虽然那天晚上要去参加老板的派对,但是毕竟是我第一次去,我不知道能有多少免费的事物,于是我还是在家做完饭吃完饭后才前往。

老板的老婆的生日派对在小镇附近山上的一个小餐馆,平时应该是个小酒吧,那天晚上老板包场了,后来员工告诉我,这可能需要1万欧元,甚至更多。到达派对后老板热情的接待了我,并且告诉我雅座包厢里是员工。当时我一进包厢就全看明白了,只有我,罗马尼亚老哥妮口,每天工作九个小时的德国老头胡迪,还有分公司的巴勒斯坦员工和两个德国员工,简而言之,全都是好欺负的。从到达人数上就可以看出来,大家并不喜欢这种占用私人时间的行为,更多是回避。

我是派对上唯一一个亚洲人,我狠狠吃了个饱,那也是我来德国以后吃得最好的一顿。8点半的时候计划回家,施瓦姆市分公司的员工施密特说让妮口送我回家,我百般推辞和拒绝,但是最终妮口还是送我了,妮口还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回去,我说我第二天有其他安排。妮口人真是太好了,那天也和我聊了很多,他告诉我意大利有黑手党,物价和房子比德国便宜。但是和其他员工的交流就很费劲,他们说话我几乎是完全听不懂的,十分尴尬,我每呆一秒都如坐针毡。这种感觉我都不想再去回忆。

晚上回来和远在莫斯科的琦哥语音,交流近况。琦哥一切都好,父母安排了大学老师的工作,自己的博士也很快毕业,还马上要订婚结婚。他对我的德国遭遇感到同情,也完全认同我“俄罗斯就是比德国好”的看法。琦哥的美满人生对比我的错误选择,令我有些难受。关于和琦哥的那次通话,我最大的感觉还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琦哥之前也谈过恋爱,甚至和女友门当户对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最后还是吹了。这次的结婚对象是他八辈子没联系过的高中同学楼下的邻居,偶然的机会一介绍,两人出奇的聊得来,然后很快就在一起了。另外一个是琦哥的事业,他之前依靠在俄罗斯的人脉和关系,接了一个白俄罗斯卫生部的医疗器械采购大单,一切都谈妥了,中方也花了20万在白俄认证了,结果突然间俄罗斯的中间人心梗去世了,这个项目直接黄了。这个谁也想不到的晴天霹雳让琦哥觉得,这也许就是命,命中注定这一单不成,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除了让我坚信“无心插柳柳成荫”以外,就是让我对命运更加的相信。

10.4

那天是周六,凌晨梦见回到了海师,在校园里散步,还看到了海师的动漫社,我参加了他们的招新活动。还梦见还要参加10.3的漫展,发现没有美瞳……醒来后发现这只是个梦,我人还在德国,显示对我来说,彷佛更像是噩梦,我无比渴望的想从这个噩梦里逃脱出来。

早上充满忐忑的起床,给我父母分别打电话汇报我的情况和决定。先给我妈打电话,再给我爸打电话,一个人用了一个半小时,先卖惨说了我的状况,再说现在的工作和我预期不合符,再说我的打算。可以明显感觉出我妈的生气和不甘心,嘴上说着支持我,但是认为是我自己不能克服困难,她自始至终不觉得这不是符合不符合我预期的事情,只是在我反复解释后嘴上同意了。我爸一开始也是如此,或者说到最后也觉得是我客服不了困难,认为只是我还不适应,而不是这个项目不符合我的预期,达不到我的目标。但是最终,二人都在口头上同意了我的计划。我也不能怪我爸妈什么,因为从事实上说,我就是不适应这一切,我就是想逃避,只是我有足够的理由罢了。

中午随便吃了点午饭,打扫了卫生,去超市买了两趟东西,大舅又来问候我,回家后和大舅聊了两句,困得不行睡了一会,然后写日记收拾手机。

晚上赵毅又发来消息询问我情况,我再次给他说了双元制的困难。虽然确定了干不下去就回国,但心里还是很慌,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也懊悔这个不争气的自己,小红书看双元制劝退和回国的信息,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及时止损,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坚定地辞职,去光哥公司试试,不行就直接回家。

为了舒缓紧张情绪,晚上一个人喝酒,看在日本拍的旧照片旧视频,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年。看着日本的过往也让我再次体会到一路走来的不易,我在日本面临的困难要比德国小得多,但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想经历第二次,甚至都不愿意回想。我也心疼自己,更无奈命运,面对过去的一切只能像普希金的诗所写的一样,成为亲切的怀恋,一笑了之。

我发现,我已经失去了面对困难的自信和韧性了,是被打击次数太多了吗?还是年纪大了?我不知道。

10.5

那天是周日,凌晨梦见拼积木,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是在德国,又是如同噩梦一样的起床。早上起来看到我妈在微信群说我“好多年没上班,不适应这些很正常”,这令我很难受,似乎在他们眼中,我去日本是度假的,在国内也没有工作过一样。但我还是没啥可说的,因为我也确实是一事无成的家里蹲。我在微信群和他们理论,发消息发了40分钟。起床后写日志,然后从早上一直到下午,和陈总语音聊天,断断续续一直聊了快五个小时。他向我讲述了他在俄罗斯和宇通客车的困境,我也向他讲述了我在德国的痛苦和无奈,还有决定放弃双元制或者回国的决定。聊着聊着我们也就聊到了德国与俄罗斯、日本、中国的生活对比。这不聊就算了,聊完后就发现,德国真是啥也不是:物价高,生活麻烦,暖气贵,也没体会到劳动法和八小时双休。也许德国有他好的一面,但是我个人在双元制这条路上,是完全没有体会到。和他聊完后也只是更加坚定了我回国的想法,我甚至连光哥的公司都不想去了。我和他深刻的感受到了世界的偏差,都说德国如何如何好,不内卷,八小时双休,福利好,但是目前的我却丝毫感受不到,感受不到任何德国的好。都说德国移民不好,但是帮助我的却都是移民(波兰的房屋管理员,罗马尼亚老哥妮口,学校里的乌克兰难民)。他劝我就算不打算在德国呆了,也可以用申根签证在欧洲旅行一圈,但是我却丝毫没有任何想要旅行的想法。这也令我自己感到奇怪,当年就算在日本,就算我不那么喜欢日本的工作,我仍然是会在北海道和东京旅游一圈,甚至休息日也会在二世谷附近转一圈。但是现在在德国,我却丝毫不想旅行,我自己仔细想了想,觉得原因大概率是如下两点:1,德国的物价太贵,特别是住宿,就算是青年旅社也是80欧一晚上,这个高昂的住宿费是在其他国家没有的。2,我本来也就对德国历史还有德国文化不感兴趣,见过了莫斯科地铁、摩天大楼、教堂、红场,还有圣彼得堡的冬宫,还有纸醉金迷的日本,德国就显的啥也不是了。

那一天我还得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信息,陈总告诉我,大学时代我在西外的天台上告诉他在俄语学院怎么混、考试怎么过,这些信息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他非常感谢我这一点。这令我也很震惊,我从没想过那些话居然我这样帮过他。

晚上洗完澡后心情愈发纠结,可能是因为至今没有网络,无法通过短视频和奶头乐转移注意,我甚至连广西那个哥们的中企,我都不想去了。再一次打开小红书搜索“双元制劝退”“双元制回国”的信息,但是一搜都是大家双元制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成功的案例,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废物,这点都坚持不下去,我又一次陷入焦虑和心慌。

在德国,焦虑和心慌已经成为了我的常态,这显然不是德国这个国家有多么不好,是我自己的心态问题。但是毫无疑问的,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

10.6

上午起床就觉得没睡好,很是困倦。上午上班的内容是继续组装电动车,但是被裴曼要求几次返工,后来裴曼也觉得似乎有些刁难我了,不合适,给我主动送来饼干,还把我一顿猛夸。在我看来,其实裴曼的很多要求完全没有意义,他只是享受当领导的过程,只是享受来回使唤我返工的过程而已。午饭的时候又听到乌沃说老板的电动车贵,有特斯拉和比亚迪,谁会买老板的电动车。到了5点的时候我其实可以和托比阿斯和多米尼克一起下班,托比阿斯甚至让我和他一起走,但是我只想给自己充足的理由从现在脱身,所以我主动去问老板我还有啥工作,想着如果老板让我继续加班干下去,就说明我下午6点下班时常态。结果老板还真让我继续和老头胡迪继续干。于是下午又干到6点,在5点50准备锁门下班的时候,胡迪已经很不耐烦的想走了,但是老板让我搬轮胎,胡迪看到我在搬轮胎,态度很差的说,让我放回去明天再干,胡迪脸色十分难看,所以我只能遵从胡迪的指示把轮胎放了回去,但是很快老板又过来强调一遍让我现在干,所以我只能听老板的安排马上做。

下班的时候见到了一天没见的妮口,显然他不是今天休假,而是又去送货了,忙了一天。妮口见到我很高兴,我也很高兴,他态度很好的给我打招呼,我和他握手。我刚要回家,结果妮口居然又让我上车,要送我回家。我十分感动。德国人都说移民如何如何,但是对我最好的都是这些移民。虽然德国人待我也不差,只是相比之下,我对德国人没有那么多的好感了。

晚上做饭的时候我微信发了将要放弃双元制的动态,很快鹏哥主动给我打来电话问候我,我向他诉苦,鹏哥为我出谋划策,但在那时的我看来,都没啥意义,因为我对德国已经心灰意冷。其中,我就向鹏哥无奈的说,自己以为自己很优秀,考过了德语B1,读了双元制,没想到过得不如你和光哥,真是笑话和讽刺;鹏哥安慰我到,他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是自己德语不好,也会和我一样选择双元制,读双元制比他们强,他们天花板比我更低,如果我双元制毕业,我前途更光明……我当然知道,在结果导向轮的事实,这些话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还是要特别感谢鹏哥,在我如此无助和彷徨时给予我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

肥猫回了国,因为倒时差睡不着,那天晚上我和他骂了一晚上的欧洲和日本,夸了一晚上的俄罗斯。也就是在那一天晚上,我似乎放弃了润和移民的想法,理由也很简单:我甚至都不能准确预测未来一年、半年、三个月、一个月的我会从事什么工作、过得怎样,我又有什么本事和能力来预测这个国家的未来?这个世界的未来?也许我咬咬牙留在德国,未来就是比在国内强,国内未来就是会洪水滔天,但是人再无少年时,我隐忍和压抑十几年、几十年,就是为了日后契丹崩溃的时候,我可以夸夸其谈的证明自己的远见?及时行乐,我既然现在在国内开心,我就在国内呆着,如同刘森的歌词“今天拿来赌,明天用来输”。德国很好,我感受不到;中国很糟,我也没有那么感受到。我应该根据我现在的实际体验来修正我的选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