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9月14日的上午是寒冷的,气温在一夜之间急转直下,冷得我甚至无处可藏,因为工地上实在找不到温度可以超过气温的地方,硬要说有,就是一个集装箱改装的小办公室(其实是个仓库,加了两张桌子罢了),那里面冬冷夏热,阴冷肮脏潮湿。那天上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抱着侥幸的态度坐到了集装箱里面,想要休息一会儿,不巧三分司负责线路的师总路过,把我拉去给他当翻译。他负责的线路部分没有按时完工,并且和白俄方面就材料和费用方面产生了扯皮。当时师总是非常生气的,大吼大叫起来,而白俄罗斯方面的领导却丝毫没有什么紧张之感,反而还在给我开玩笑,对于此番此景,我当然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看热闹的,并且和白俄方面的那个领导一起开玩笑,我告诉他,我很惊奇在这样的情境下他居然没有生气,因为要是在俄罗斯,俄罗斯人早就生气了,而且师总已经骂起来了。我和他的话题就“脏话和骂人”展开,我和他聊了我知道的脏话,我和他说了我在俄罗斯的经历和展示了我的军服收藏。当他看到我在图拉师范和那群意大利姑娘喝酒的照片时就问我,我和她们槽了没有(同时做了一个手掌击拳头的动作,表示怕怕怕),我回答没有,我们的话题转而聊到幸和继女……一个单位的领导在刚和你认识的时候,而且还是在工程受阻的情况下,一上来就和你聊漂倡和操笔的话题,恐怕在中国是不多见的——“用理智无法理解俄罗斯”。我们的聊天也被在一旁的萨沙听到了,我在罗西的转机也就始于那个时候。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给萨沙还有工地的小工头明哥做了翻译,在工地上我和萨沙就因为“打飞机”这个话题聊了起来(因为翻译涉及的部分是管道,因为一个露管的手势而开始了这个话题),我问了他俄语“手银”这个词的重音和变格变位,他问我是不是很寂寞,我回答当然,我非常寂寞,在这里我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和交流,而且天气很冷,他立马向我提议“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吧”,如此直接的邀请令我感到震惊,我向他确认了一遍“你是说现在?”“没错就是现在”“可以不可以吃过午饭后我们再喝?因为肚子里没点东西我遭不住”最终我和萨沙约定好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在他们的集装箱办公室里面喝酒,他们有酒,而我只需要准备下酒菜和零食。
下午一到工地,我就钻进了白俄罗斯人的集装箱里面,和他们喝了起来。起初只是我和两个萨沙(一个金发一个黑发)还有一个巴沙的酒局,我向两个萨沙说着我在俄罗斯的所见所闻和,我对领导和单位的不满,还有对我的不公正对待,当然了,和俄罗斯人(白俄罗斯人)聊天,女人这个话题是少不了的,我也向他们痛骂和批判了中国女人,而他们其实对我说的什么并不感兴趣,只是一个劲的说脏话,并且教我说,显然他们先于我一步进入状态。过了一会儿,他们把喝酒的地点搬到了5号主控室内的办公室里面,期初只有我和萨沙(金发),后来越来越多的白俄罗斯人都来到了办公室门口,听我们说,看我们喝。后来萨沙索性提“我们去瓦尔果夫斯克的别墅里面好好地喝吧,就现在”。“可是现在才三点,我们还没下班”“那又如何,走吧!”说罢,已经进入醉酒状态的我踉踉跄跄的和他们一起走出了工地,在出去的路上碰到了小工头(安全员)明哥,我没有用请示的口气,而是直接说“我要和白俄罗斯人去喝酒了,再见”“那你得给吕经理说”“我知道了”。于是那天下午,工地上的俄罗斯人在3点的时候就都走完了,只剩下中国工人。现在想起来真是有趣,因为我的缘故,导致一工地的白俄罗斯人集体罢工,我以为这是只有在段子中才有的情节,却被我制造了。
我向同行的白俄罗斯人展示了我手机中的俄语歌曲,他们当然惊讶于我竟然有如此多,内容如此广的俄语歌曲,萨沙直接把蓝牙音箱外接在了我的手机上,我开始播放我手机中的后苏联的摇滚和电音。我和他们上了一辆大约十几个座位的老式的苏联小巴车,我和萨沙抱在一起,一路上又是唱又是笑,唱到一半,吕经理来电话了,他问我去哪里呆多久再回来,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当时给他说的是俄语还是中文,只记得我一挂电话就是对着电话用俄语一个劲的骂。
当达到瓦尔果夫斯克的别墅的时候,我已经神志不清了,我在他们搀扶的状态下参观了别墅旁边的森林,和他们又聊了会了,跳了一会,唱了一会儿,然后我肚子吐了一会儿,一头倒进卧室的床上睡了……最后他们帮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幸好克拉斯纳赛力克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我记得我就只用了“向左,向右,教堂,停下”这四个词向他指明了道路。那一次我是真的喝断片了,我回宿舍后倒头就是睡,中途再一次被吕经理的电话叫醒,电话那头告诉我明天不用上班了,在宿舍好好休息;从下午6点半一直睡到晚上11点,然后又是睡,睡到第二天4点,再也睡不着了。
关于那一天的酒局,还有几点值得一说:
1,和他们聊天的主题到最后就只剩下脏话和骂娘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句子和言语,只有围绕着“男性生直器”的各种变体单词展开。那一晚上我是学到很多新的表达和词汇的,这些词汇和表达大都是特别特别下流和隐晦的行话黑话,在中国的俄语字典上都会加上“【犯罪】”这个标识,就算是西外最牛逼的俄语老师,也不见得明白那也俗语俚语,字典上都查不到,一般人日常生活也接触不到,非常的曲折和隐晦,我是在他们连比划带解释下,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明白。
2,萨沙(黑发)告诉我,他小时候做过两件疯狂的事情,我现在只记得一件了,那就是又一次他们全家去湖边野餐游玩,这时来了一辆井车,警察下车办公务,而萨沙就趁井察不在的功夫,直接把车开走了。(这老哥可还行)
3,我向他们讲述了当代中国女性的精神风貌和我们的婚恋观,他们当然也是和我之前遇到的俄罗斯人一样表达了不理解,不理解结婚为什么要房要车,也不理解中国女人对外表和金钱的疯狂追求。我也向他们直言,我不喜欢中国人的“为人处世之道”,中国人的人际关系是复杂的,或者说儒家文化圈的人际关系都是很复杂的,我更喜欢你们人与人之间的气氛和为人处世。每当我和这群斯拉夫人在一起鬼混的时候,我都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活得真的是累(不仅是指人际关系方面的,还有买房买车学区房补习班这些琐碎事)。
4,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即便是我和外国人(俄罗斯人/白俄罗斯人)的交往中也是如此,之前在图拉师范大学和那群图拉师范的学生一起去索契参加比赛,我和他们就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的,交往起来不流畅,还有之前配合那个嘴逼技术员龙哥的白俄方调试公司的人,他们直言对我不满意,我和他们聊不来,他们却和龙哥聊得来,后来才发现,他们都是嘴炮罢了;而这一次我和这群白俄哥们聊得来,并不是因为我和他们交流很顺畅,相反我和他们交流是异常艰难地,因为他们满口行话黑话、俚语俗语,我仍能和他们玩得很嗨,就是因为我和他们“臭味相投”:就如同在西安和动漫社那群哥们一样,我们满嘴的话题就是皮眼,劈股,哲♂学,和这群白俄哥们也是如此,也是“干皮炎”“日*狗”等粗俗不堪的话题,最后索性就聊到“曹普希金”“曹公狗”了。
【重点!因此可以再一次确认的结论是:和外国人交流/交朋友,玩得好不好不是绝对取决于外语水平和情商,而是共同话题和“物以类聚”,就如同钱亚莉老师告诉我的“能不能娶俄罗斯媳妇和俄语水平关系不大,之和“看不看得上对眼”有关(事实也确实如她所说)”;也因此进一步可以推出的结论是,就算是目标设定为娶俄罗斯媳妇,根本还是在于“缘分”而非俄语水平和接触的人,这和中国是一模一样的。这个结论对我来说无疑是加大了任务难度】
9月16日,我迎来了我到了罗西变电站以来第一个明确意义上的休息日,我抓住机会,在小城克拉斯纳赛力克转了一圈,买了点东西,理了头发,这其中有两个白俄罗斯人值得一说。第一就是给我理发的老板娘基拉,她的名字和我在卡累利阿旅游时遇到的那个银发导游的名字是一样的,她和那个基拉一样拥有高挑的身材,另外一个巧合是,她的丈夫和我在图拉遇到的那个理发师噶琳娜的丈夫一样,也是在空军服役的,但是很遗憾,她并不会理平头,我的头发最终被剪成了“社会青年”的发型。基拉来自于俄罗斯的边境城市赤塔,她丈夫曾经在苏联空军服役,驻地就是赤塔,后来丈夫退役,苏联解体,她随丈夫回到丈夫的老家,也就是白俄罗斯的格罗德诺市。我和她聊了很多,首先就是告诉她,我对中国工人的所作所为表示抱歉,他们的一些所作所为可能给你们造成困扰了,希望你们不要认为中国人都是这样的,而她的回答令我惊讶,她告诉我,她不觉得中国工人有什么不好,他们不骂人也没有其他过分举动,虽然他们看上去衣冠不整并且脏乱差,但是他们是工人,工作所致,没办法的事情。实际上,类似的话语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我和当地的一些白俄罗斯人聊天,发现他们对中国这群皿工的看法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和不堪,在某种程度上还能理解他们,至少没有像俄罗斯人那样对中国人如此的反感,这是刷新我的三观了。她还和我聊到了正治,她讨厌白俄罗斯的正负和领导人,因为实在是太福败了,而且做生意非常难做,各种苛捐杂税,不让人活,她之前去医院挂号看病都需要贿赂;我问道她她的国籍,她说现在的国籍是白俄罗斯,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想在独联体范围内变更国籍是很容易的事情,并且以俄语为母语的人来说,学习白俄罗斯语和波兰语是很容易的事情,只需要花上个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掌握。她也告诉我,之前已经有很多中国人来过了,还包括几个中国翻译,她甚至给中国翻译的小宝宝理过头发。她还和我扯到了“达曼斯基岛(珍宝岛)”,她说,是你们中国人进攻并且占领了那个小岛,你们向我们的士兵挑衅和开枪射击,后来到了叶林钦时代,他彻底把那个岛拱手让给你们了;虽然她并不带有攻击性,但是这样的话语还是让我感到尴尬,不知道如何回复是好,我也只是说,那是国家层面的事情,我不做评论。
那一天中第二个值得一说白俄罗斯人,是上午我在去商店的路上碰到的一个醉汉(确切的说是三个醉汉),他们在街对面,我经过的时候我听见他们在议论我了,于是我主动走上去问他们什么情况,和他们打招呼。刚开始只是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客套话,我告诉他们我是那些中国工人的翻译,并且说,再有不超过一个月,所有的中国人都将离开这里(因为工程干完了),听了我的话后一个醉汉立马问道“难道他们想回国吗?看啊,这儿的姑娘多漂亮,难道他们不想要姑娘吗?”说罢,走过来两个年轻的姑娘,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认识,但是那三个醉汉向那两个女的打了招呼并且一直盯着看;另一个醉汉一上来就是一句“撒朗姆 啊累口(姆斯林的打招呼用语)”,然后也和我扯到“达曼斯基岛(珍宝岛)”了,我准确的说出了珍宝岛事件的时间,这令他们很是中有一个醉汉是真的喝醉了,在我看来就是傻×一样的存在,他说完珍宝岛又说“伪曼洲国”和“问我怎么看待日(和谐)本这个国家,最后还不忘给我说一句“Japan bad”。
就在当天傍晚,萨沙又给我打了电话,邀请我去昨天去的那个别墅做客,并且叫我带上白兰地和啤酒。其实当时的我,从心理上是不想去的,因为我昨天刚喝过了一顿,而且是喝到了断片,连续两天喝酒让我有些难以招架,而且我有些害怕和他们更多的交流,因为他们说的话我是真的听不太懂,理解起来很困难;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一口答应了,理由有两个:1,从人情上讲我欠他们的,上次是他们请客,这次我就算是为了还人情也得去。2,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应该抓住机会,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如此畅饮呢?遗憾的是,那真的是最后一次,我的判断正确。(另外值得一说的是,萨沙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屁*股疼,因为我昨天在醉酒状态下曹了他,在那一晚的酒局中,“我昨晚曹了莎萨”成为了一个主要的话题)
我所在的小城克拉斯纳赛力克交通很不方便,甚至没有出租车,就算是叫出租车,出租车也是从去瓦尔卡维斯克赶来,至少要等待20分钟左右,很巧的是,接我的那个出租车司机真巧刚刚送完萨沙那一行人,我一说我的地址和去的目的他就明白了。那天晚上我见到了那栋别墅的主人维塔利,他是个教科书式的“白俄罗斯好人”,说话礼貌客气,知道我是外国人故意放慢语调,向我介绍他的别墅和别墅旁的自然风景(森林的树木和野果),就像是大人教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识物一样;他的妻子伊琳娜是个波兰人,会说波兰语。那一夜,我是真真正正的感受了一把“白俄罗斯人的活法”:先是喝酒,拥抱,一口伏特加一口香肠、不论辈分和亲疏远近,然后就是跟着音乐跳舞,就像外国电影和小说上写得那样:打开装饰房屋的小彩灯,外放音乐,不管会不会跳都跟着音乐扭起来,男的都去轮流和在场唯一的那个女性跳一支舞,和我聊得来的那个萨沙索性就站在车顶上,随着音乐弹起“空气吉他”了;跳累了(或者觉得没意思)就回去继续喝,或者去旁边的小池塘钓鱼……几杯下肚后,他们的话题再次绕回了“姑娘”上,萨沙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一个他认识的姑娘的视频电话(这老哥是真的潇洒,自己有个老婆,还有个“女朋友”),他想介绍给我认识,电话那头的那个女人是真的美,胸也大,她就在卧室里,穿着一个背心,乳沟将她脖子上戴的十字架都陷了进去;我尽我所能的夸她是如何的美丽,她也就只是笑着给我说着“死巴西吧(谢谢)”;我告诉了萨沙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并且也不认可男女之间高层次的感情互动,我认为那只是虚伪的化学反应,萨沙听了我的话以后,反应和我在图拉向俄罗斯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是差不多的,他不认可我说的话,他给我的回复,也是堪称“教科书式”的:“李,我告诉你,所谓爱情,就是每天早上起来发现姑娘搂着你的脖子,就是当你看到大街上的老爷爷和老奶奶相互搀扶时的那个眼神……”;萨沙的回答,和我在初中时所学的霍林姆林斯基的《致女儿的一封信》中所说的一模一样!在聚会结束以后,伊琳娜开车送我回到了克拉斯纳赛力克,没有收一分钱。
那一夜的酒局是令我感到震撼的、永生难忘、永生怀念的,我没有想到,即便经历了苏联解体和全球化,苏联时代人们对待朋友和感情的观念,竟然还保留在这群白俄罗斯人心中(俄罗斯很多人都已经不是如此了),这群人的言行举止甚至是“教科书式”的存在;我更没有想到,我竟然能遇到这样的人,并且到他们中间去,成为“他们”的一员,亲身经历这一种“苏联小说/老电影式”的人际关系和生活方式。就像是我读的第一本苏俄文学作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所描写的那样,经历了一天辛苦工作的人们在旁晚时分聚在一起,唱啊,喝啊,跳啊,笑啊,旁边就是森林和公路。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另一种生活方式,还存在另一种活法,那是中国人想不到也做不到的,甚至是中国人所不理解和不接受的(不就是外国田园式的土嗨么);但是就算13亿人都不理解,人家还是照样活得好好地,咋也不咋地,日子照过。在我看来,当下很多中国人,因为现实的压力也好,还是文化的差异也罢,已经体会不到这群毛子所享受的那一种“简单的快乐”了。这当然不是我第一次感受这种“生活方式”,但是这是我最深入的一次体验,之前我只是“试图加入他们”,而这一次“我就是参与者”。
我记得我上一次喝到断片还是在大四下半学期刚开始那一阵,自我来到白俄罗斯后再也没有和人这样掏过心窝子说话(我也没人可说话),自我大学毕业以后特别是入职以来的苦闷和寂寞,在那两夜的酒局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释放和缓解,就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近乎想要辞职的时候,萨沙一行人出现了,如果没有他们,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忍耐下去。这又一次印证了俄剧【战斗民族养成记】里面所表达的一点:“俄罗斯总是在最后一刻给人希望和转机”。
六
我承认那两晚上的酒局极大地改善了我的处境和心情,但是我再也不想这样和他们再喝下去了,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和他们实在是交流不畅,喝酒本应该是令人愉悦和放松的存在,可是我每次去都很是紧张,害怕说错什么,或者听不懂什么;除此以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萨沙说要给我介绍姑娘认识,这个原本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在那个时候却成为我的负担的了——我的认知发生变化了。
在工地的那段日子里,每天接触的人除了男人还是男人,视野之中甚至没有一个女人(工地上有两个胖大妈),我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样“没有女人存在”的环境;如此一来我发现,在这种没有女人的世界里生活,我的内心竟是这样的平静和安详,没有任何冲动和不安,感觉人际关系上也是如此的和谐、简单、直白,根本就没有和女人进行交往时的那种纠结和苦恼;加之休息不好,吃的也不卫生,每天起早贪黑走来走去,恶劣的生活环境极大地抑制了我的幸欲,甚至连看片都硬不起来,脑子里面丝毫就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每天注意力也很集中,可以安下心来思考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此我得出结论——女人是造成我内心躁动不安的根源,而不是抚平这份躁动和不安的良药。【重点!!!】
这纠正了一个我的重要认知,在过去的20多年里,我一直把这个事实本末倒置的理解。当我把这个道理搞明白以后我才发现,我之前很多的烦恼都可以轻松地解释的通了:正是因为在西外每天都能见到很多很多美女,从人的本性和生理角度勾起了我的幸欲,从而制造了我的不安,试图得到或者享用一个女人从而让自己内心平和的做法是完全是饮鸩止渴,那只是用一种痛苦掩盖那份躁动和不安罢了,“眼不见心不烦”才是硬道理。也因此可以进而推出下一个结论:我所追求的“俄罗斯姑娘”,只是在之前这个错误认知指导下一种隐晦的“曲线救国”罢了,俄罗斯女人也好,中国女人也好,归根结底都是女人,她们本质上没有区别,只是在和男性交往的过程中,外在的表现形式不同罢了。更进一步讲,就算我现在有了一个漂亮温柔的俄罗斯老婆,又能如何呢?我还是得和千千万万娶了中国媳妇的中国男人一样,挣钱、养家、糊口,成为尿不湿和柴米油盐的奴隶,这是我打死也不能接受和选择的。我有足够多的能说心里话的朋友,空闲时间我也有足够的事情和兴趣爱好来填充,即便仅仅是从肉体上的需求来说,就算是俄罗斯美女我也可以用不贵的金钱票到(更不用说中国女人),如此一来,我可以得到结论,无论是哪个国家的女人,无论她们长得有多漂亮,无论她们脾气多好心灵多善良,对我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存在(无论是从感情需求还是生理需求来讲)。
我的这个认知的修正,对我来说是具有冲击性的,因为这直接否认和摧毁了我自己给我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迎娶俄语国家姑娘),那么我为了这个“曾经的”人生目标而做的绝大部分努力(包括我在西北电建四公司就职,外派白俄罗斯,在工地吃苦……),基本都宣告破产。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萨沙在第二天还专门打电话给我说“今天下班后来喝酒吧,我要给你介绍我的姑娘认识”,但最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不了了之了,从事实上来说,这反而迎合了我的心愿。
现在回过头来看一看,这一切还真的是“命运的捉弄”:在我最想要的时候却求之不得,在我不想要的时候却送上门来。
七
即便是人生目标的丧失我也做好了备案,我给自己早就准备好了新的自我欺骗的空头支票。酒精给我带来的虚无快感终究是短暂的,也只能给我起到一个“缓解”的作用,日益变冷的天气和恶劣的生活环境带给我的痛苦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这种痛苦终于在中秋节前的那一个周末达到了一个顶点。中秋节前的那个周末晚上,在罗西工地的吕经理给我们每一个人发了一块月饼,一瓶啤酒,一个香蕉和两个苹果作为中秋节的“福利”,即便我们在国外并没有中秋节的假期,但是在明斯克还是有庆祝活动的,而吕经理却在没有告诉我们所有人的情况下,自己开车跑回明斯克去了,只留我还有那群皿工在罗西工地(我们当然是不放假的),于是我就成了西北电建四公司唯一一个留在工地没有回明斯克参加庆祝活动的正式员工,我再一次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中秋节的当天下着大雨,可是吕经理还是执意要打混凝土(下大雨的天气是没法进行混凝土施工的),这让所有的皿工都感到非常不爽(中秋节不放假就算了,还要冒着大雨和寒冷干注定干不好的活),那是真的不把人当人对待的行为,而我还要陪在旁边,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反应过来,我是和皿工在一条线上的蚂蚱,我和他们实际上是同呼吸共命运的。当时我的是非常愤怒的,我已经在事实上由一个“管理岗位的正式职工”变成了一个“皿工”,我在当天中午先是和吕经理撂了蹶子,向他“罢了工”,表示下午我不会再去了,然后拨通了白俄项目总经理郭总的电话,我直接质问他为什么白俄项目部只有我一个正式职工却享受皿工的吃住待遇,为什么这里有翻译还要我过来,为什么我在这里学不到任何东西却还要让我待到10月中旬;面对我的质问,他当然是理亏的,在我直接点破了他的文字游戏之后,他对我直言:我就是故意锻炼你的,为的是将来让你成为一个管理者。当他给我画了这个大饼之后,我明白了他就是存心整我的,对话在进行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当天下午,我没有去工地,我通过微信联系到了我们单位更高一级的领导、总工杨总,我向他反映了我所遭受的不公平对待和郭总的愚蠢决策。我原本以为,会像那个神奇女同事脸脸说的那样,可是实际情况是,杨总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把皮球又踢给了我——“郭总是你们的项目经理,你有什么事情应该和他去沟通”。于是可以得到的两个结论就是:1,这是我所遇到的最坏的情况之中还要最坏的那一种,我的手中已经没有牌可以打了。2,那个女同事对于我来说连利益关系这一层面的存在意义都没有了,狗屁建议和废话,毫无意义。
万幸我那天下午没有去工地,那天打混凝土打到晚上8点半,皿工们回来以后一个个都心情极差。随着我和那群皿工的一步步深入接触,那个时候我对他们的理解已经超过了最初的不屑。周末的时候吕经理回到明斯克和项目部的其他人庆祝中秋,而周一的时候,皿工们在下班后一起喝酒庆祝节日,对于我来说,这两次我都是无法参与的,我在两拨人中被“孤立”了。在那天晚上,我的心情也差到了新的低谷:我身为“正式职工”而享受不到正式职工的吃住待遇,身为“皿工”却达不到皿工的工资水平;我既无法进入正式职工的生活,也无法融入皿工的圈子;和另外两个和我一起入职被分到一分司的大学生相比(吴琴和咯噔),他们的日子过得也比我好……心理上的不平衡,现实中的不公平,还有肮脏和寒冷的环境给我生理上带来的难受,这些痛苦让我难以忍受,以至于在那一天我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分析情况、思考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就直接入睡了。
痛苦的又何止我一个人呢?
就拿我认识的人来说:杨兵和浩哥,也是进入了国企宇通客车,他们领导给他们画的大饼是之后外派圣彼得堡成为办事处的负责人,前提是在车间实习5个月,所以杨兵和浩哥两个俄语专业的本科学生,直到现在还和普通工人一样,每天在车间里干活做工,杨兵也不止一次告诉我,他们真的是都不想干了。
函数(阿拉伯语专业),和另外近50个西外小语种专业的本科毕业生进了名创优品,进去的时候说的是半年之内就外派出去,可是进去之后领导变了挂,说得先在过国内当店员实习个一年半载,然后考核,考核通过了才有可能外派。于是他们也就和普通的售货员一样,从柜台收银到搬运货物进货上架,没有休息日,有时候上货忙到2点都是常有的事情,也很辛苦,到现在加上函数,只剩下7个人了,其他40多号人都辞职了。
龙少,佳哥,去深圳从事电商,每天确实是在办公室吹着空调,但是每天晚上都是加班到10点11点,从事着繁重的“脑力劳动”,在深圳那个高消费的地方省吃俭用的过日子……
他们每天兴许不用像我一样和民工同吃同住,天天下工地,但是也有自己的难处和辛苦的地方,我们这群大学生都在被用人单位欺骗和压榨,在工作强度上说,我比起他们甚至还是算轻松地(当然要是论生活环境和工作环境,我是绝对意义上公认的最差的)。高考录取分数有一年高一年低的情况,大学生的就业也分“大年和小年”,我们14级18届的学生,是赶上就业的“小年”了,不仅来的单位少,单位质量还差,一堆垃圾公司。
即便我当时的处境非常糟糕,但是我也从没怀疑过我的选择,我甚至是佩服我自己的,因为我们那一届俄语毕业的学生中,就拿男生来说(我也只知道男生),我是唯一一个现在已经外派到俄语国家的,我在这方面,已经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强了,就算我经历了现在的这些再穿越回去,我的选择还是只有西北电建四公司(因为我当时的目标就是迎娶俄罗斯姑娘,那种情况下我别无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