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而焦虑时而躺平的心态斗争一直持续到六月末,在莫大录取考试开始前的那一周这种忐忑而又焦虑的心情达到了高潮,因为新冠疫情导致的有史以来第一次线上考试令我完全没有参考案例,原本十拿九稳的考试成了新的未知数。但是总是给我带来惊喜和好运,而不是失望,因为是在线考试,反而比线上考试更水更好过,我轻松地通过了考试。也就是从7月2号那天的考试开始,我持续约两年的低谷开始逐渐上升,焦虑的感觉逐渐消失了。而且因为确认被录取,家庭方面的矛盾也得到了极大地缓和。
2020年9月5日,在那一天我终于又一次尝到了久违的成功的喜悦,或者说,终于被肯定了一次。那天下午在线举行分班考试,而分班考试的内容也就是俄罗斯传统的口试和问答,这恰好是我最擅长的部分。100多号人的zoom直播间,我当着全年级同学的面,尽可能的炫耀自己的俄语水平,和俄罗斯人谈笑风生毫无压力,让大家在年级群里直接讨论起了我,并且对我各种赞美。以口语水平来说,我是碾压其他人的,在我们那一级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我的优秀令人难以超越。这种“优越感”和“实力过硬”带来的自信给了我极大得鼓舞,我至少有一年没有体会过“自信”的感觉。自从19年考莱赛欧公司辞职以来,我基本上一直都在碰壁,事情总是不顺利,连续遭遇不顺除了让我认清了现实以外,就是极大得消耗了我的自信,对自己的能力、思维、外表等全方面的怀疑和否认。另一方面,我所认识的朋友和同学却过得越来越好(无论工作学业还是女人),至少都比我好;这种反差令我更加否认自己。直到那天的口试才令我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糟糕”,这是我头一次感受到“自信”的重要性,它如同食物和睡眠一样不可或缺。自信这一种感觉,极大地缓解了我的焦虑。
大部分人会通过学习和工作的成就、游戏、长相和外表来给自己正向暗示获取自信,仔细打量我自己,能令我自己感到自信的,除了身高就是“俄语的嘴上功夫”了,但很遗憾这二者均不能变成变成金钱/名誉,像“俄语嘴上功夫好”这种本事完全就是现实无用的屠龙之技,也就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比如在俄罗斯,比如考试)才能发挥作用,自己曾经想要靠这个长处来吃饭,但很遗憾最终都没有成功,甚至我自己都放弃了,这么做的直接结果就是自己获取自信的渠道基本被堵死,自信被慢慢消磨殆尽,从心态上说划向一个“废物”。
我承认,这只是一个心态的、心理上的问题,无论自信与否,自己的收入和境况都不会发生本质改变,只会让自己心情好点。但我就是如此的渴望这种在心理上带来自我欺骗的感觉,就像我渴望催产素多分泌点一样。
再给所有人留下了“我是个俄语大佬”的第一印象后,我的研究生生活仿佛开了挂一样,老师问的我全都会全都懂,同学们遇到的疑惑我也都会解答;当然这的根本原因是我俄语水平个够硬、深知俄罗斯那一套为人处世。我也给老师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老师总是把我默认为班长,同学们呢,所有人都要仰视我,所有人把我视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神,以至于我们班的女人主动加我微信和我套近乎调情……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研究生毕业。说实话,我还是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到被同班多个异性主动献媚的场景,这令我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这么一天。当时的我真的是幻想着,有朝一日到了莫斯科,和她们轮流相处和打炮,努力做莫斯科炮王,她们似乎也有类似想法,在微信上给我畅想着到了莫斯科后如何约如何约。但是令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直到研究生毕业,我们也没有能去成俄罗斯,成了历史上第一届全网课毕业的研究生,我们也从同学变成了实际意义上的网友,基本上可以确认,毕业后这辈子也不会见面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中国严格的防疫郑策,让人出不去进不来。冷静下来客观思考一下,这对我的研究生生活来说也并不是坏事,因为这让我省了一大笔钱,真的是一大笔钱;而且也省去了舟车之劳和一堆人情世故的破事(要知道去了俄罗斯,中国人之间的破事能烦死人),虽然说丧失了和女同学上床的机会——但就算去了我觉得也日不到,这是早就总结出来的结论。
在这研究生阶段的两年里,其实有很多有意思的琐事和细节值得说说,如果当时我的qq空间没有被封的话,我能写好多好多,只是可惜因为qq被封不能按时发表,现在的我看来,当时那些值得一说得东西,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比如和俄罗斯老师讨论女拳和中俄婚姻差异,比如和俄罗斯老师讨论安那其和敏珠制度,再比如同年级的女人对我主动地倒贴、微信上十分暧昧的明示……现在的我觉得,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值得炫耀和讲述,因为他已经和我无关了,也和各位看官无关了。
研究生阶段我认为最值得一说的就是我的毕业论文了,那也是我一帆风顺的研究生生活中唯一的波折。一开始,我论文打算写缅甸/西班牙抗议、群众运动和民主化的内容,但是我把这个告诉老师后,他劝退了我的这个题目,理由是有关左派和群众运动的政治内容太危险了,劝我换一个,无奈之下,我选来选去,最终选择了写白俄罗斯抗议,题目就是《外国媒体报道的白俄罗斯2020年抗议(以新华社和今日俄罗斯为例)》。这个论文题目如同烫手山芋一般,哪个老师都不愿意接,我主动联系了一圈老师们都在踢皮球,最后把我踢给了一个刚入职两年不到的年轻新老师契克谢夫,他就是那一段折磨的开始。他貌似并不知道要给中国学生的论文防水,总是有极端严格的要求来要求我,近乎是逐字逐句逐标点的改(其他老师没有这样);而我按照他的要求逐字逐句逐标点的修改完后,他又会说我没必要每一句批示都回复他并且修改。改了两轮后我终于发现,他其实纯属只是想折磨学生过一把当老师的瘾而已,因为他的修改意见其实毫无逻辑、前后矛盾、不合主题。他最坑的地方在于,从不按时回复消息,每一次都拖好久好久,一个月以上。刚开始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因为拖到最后时间来不及了,他只能草草修改一下了事,我还省事了。
但是令我完全有想到的是,一直到4月末的时候,他仍然没有给我发来新的邮件和修改意见,这是真的令我着急了,因为我们五月答辩,再不完成论文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无法毕业(而别的同学早在2月份就已经把终稿交了上去了)。那段时间我真是焦头烂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一帆风顺的研究生生活会栽在个坑比导师身上。这种情况也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也是我所有认识的人中没遇到过的。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来解决,又是联系教研室主任又是联系其他老师,最终给我换了一个导师——一个研究德国方向的导师雷森科。换完导师后我才明白,原来契克谢夫早就提交了离职申请,打算跑路走人了,也难怪他根本不管我这了,我现在认为,他一开始就想没打算好好干,于是对我这也是百般敷衍。
祸兮福所致,也正是因为这一番折腾,让教研室主任和其他老师都知道我了,也知道了我的论文题目,我的论文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学生的水货论文(虽然结论和意见是我自己写的),最后居然被评为了优秀论文!当然了,这和我答辩的优秀表现和别出一格的论文结论有关(我在论文中直言中国和白俄罗斯就两个官僚资本主国家、中国刚刚完成工业化,脱胎于农业社会的官僚们还不懂得管理工业社会等观点,这些东西是莫大的中国学生不会写的,因为他们九成都是粉红和兔兔),我这些结论令俄罗斯人眼前一亮。我还清楚地记着,教研室主任问我,你写这些东西不害怕吗,我回答:我肉身在国内,当然不害怕白俄罗斯和俄罗斯正负了。在答辩时我还讲了我在白俄罗斯工作的经历。我答辩的成功一定要感谢我的第二个导师雷森科,没有他的配合和帮助我绝对不能按时完成论文和毕业,而且他是一个典型的俄罗斯人,不拖泥带水,不拐弯抹角,他在答辩前就给我直言,想要答辩成功就多讲点有意思的事情,不要读那些无聊的结论。
也不知是我把系里那些老师逗乐了、留下了深刻印象,还是说我本来就足够优秀,所有老师都记着我,我成为了全年级120多人中唯一一个要被校长接见的优秀毕业生!要知道我人不在莫斯科,论文又严重拖延,竟然会被选为百里挑一的优秀,我的名字和照片将会永远留在莫大的网页上,写入莫大的历史,这令我这是无比自豪!只是遗憾,因为在国内,不能线下和校长(正部级官员)合影了。
我在研究生阶段,又经历了别人所没有的事情了。
二
两年网课研究生的虚荣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只不过因为论文的事情被搞得焦头烂额所以完全没有心思去想毕业后的就业问题,但是在成功结束答辩的那一刻开始,两年前就困扰我的问题再次摆到面前。两年之前,我记得父母曾经给过我一个十分含糊的保证,说我读完研究生就帮我找工作,他们哪怕拉下脸来也会帮我求人(在他们看来面子真是比命重要)。也正是基于这个如同放屁一样的口头保证,让我有了欺骗自己的理由,暂时可以不用思考严峻的就业。实际上呢,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知道,父母根本不会舍弃自己的面子帮助我,也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和人脉,他们是两个巨婴和小皇帝,只能别人伺候他们。
很巧的是,在我答辩那段时间内,我父母所在的大学海师发出了多少年没见过的招聘公告,这一次海师要招30多个行政人员,而且不限专业,只要研究生。这仿佛就是为我准备的一样,我要是真的考上了,那完完全全就是家门口就业了,简直完美的不能再完美。我父母知道后更是欣喜若狂,如同热恋时的情侣一样给我海誓山盟的说,父母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我,想尽一切办法。说实话我听了这话笑出声了,但凡他们能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至于瞎猫撞上死耗子的等海师这个招聘信息不是?父母孩童一般的本性在这次的“帮助”上再一次暴露出来,他们经常会用一些毫无意义的信息来自我满足,然后像等待表扬的小孩子一样过来给我说。比如我妈会大吼大叫的把我叫到身边,说她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这次考试的题目是湖北人出的;再比如我爸会神秘兮兮的告诉我,他得到内线消息,这次考试的时政内容是xxx(但实际上最后根本没有考),还说让我试卷上做记号,改卷的是他哥们云云……实际上的结果我不说相比各位看官也能明白了,他们最终没有提供任何的有效帮助,倒是令他们自己自我感动了一番,成绩最后下来,我是压线过了及格线,录取线根本没进去,更不用说面试了。我自己自然是心里有数,知道我完全不可能考上(因为答辩没有时间准备,平均一个岗位70个人争我也没那个本事),因此反复向父母强调我考不上的必然性;在看到最后的考试结果后,父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次海师的招聘考试,对于我来说最大的意义也就是让父母两个废物能人情自己不能对我有任何帮助的事实罢了。
在我2019年和父母争论去读研究生的时候,生父用这样一句话来搪塞他的无能“你先去读嘛,读完我们再帮你找工作,你都没读出来我们怎么帮?”。父母总是以为“学历一定有用”“知识改变命运”“研究生一定更好”,但是当我研究生毕业后,严峻的就业形势摆在眼前时,这俩人都傻眼了。他们身在大学工作,当然知道22年就业之难和全国经济的糟糕,他们自己没有想到,国企和事业编会成为200个、300个人争一个岗位的局面。
虽然我早就已经下了去日本工作和定居的决心,但是当两年研究生真的读出来后,我心里还是多少有一些侥幸心理,想着我这学历在海南岂不是碾压?但主场优势海师事业编考试的失败,2022年史诗级就业困难年和经济倒退年的叠加,令我和父母都知道,国内就业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对于我来说,岂止是就业,我觉得在国内生活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去日本工作和定居,已经不再是选项和计划,而是有且唯一的生路了。做出这个决定后,父母和朋友都表示了支持(在此谢谢父母和朋友的支持),我也终于明白,对于想run出去的人来说,其实这部分人并不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而只是国内实在活不下去了,但凡国内能骑在别人头上当既得利益者、或者是个有稳定收入和性伴侣的顺民,也不会轻易选择run,他们一边抱怨国内的种种不是,一边有可以找出100个理由拒绝和拖延run。回顾我一下我熟悉朋友的抱怨,无一例外的他们也只是抱怨,却从来不想着改变什么,因为千不好万不好,他们也能从现行的生活中得到满足(无论是生存资料还是享受方面的),仅仅是过得不顺心而已。
比如给我抱怨国产女如何如何不好的,他们自己有女朋友(或者不缺女人)且也能得到情感/生理满足,仅仅只是要维持这个太麻烦,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女友分手或者改造女友思想。
比如给我抱怨父母和家里亲戚整天命令他让他帮忙的,他们不肯“一码是一码”的和亲戚谈条件,往往是因为能从家族和父母那里得到足够的人脉和社会资源,只要忍耐和听话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比如给我抱怨工作不舒服领导同事煞笔的,他们既不肯辞职也不会和领导同事有话直说,因为他们舍不得那个远高于平均水平的工资和“体面的”“坐办公室的”白领生活。
在我看来他们的抱怨都是狗屁:凭什么体质内就不能有话直说?我当年护照被扣着,不还是照样把那个国企的项目部掀了个底朝天,把每个人都摆了一道,全身而退;亲戚有什么不能谈条件?我从我家能一直吵到姥姥家,他们还能断绝关系不成?老板能把你吃了?咋那么怂啊,人均斯德哥尔摩效应啊,我当时直接当面指出主管的项目问题,人家除了苦笑拿我一点办法没有。这些人没啥可同情的,因为他们日子本来就过得不差,还是害怕枪打出头鸟的犬儒。
是因为我敢爱敢恨,性格直爽?是因为我从这个“忍耐”和“先当孙子再当爷”的体系中获得不了丁点好处,我就算忍耐也不会有半点好转。你们所有人抱怨的都是已经得到的东西,都是我可望不可即的,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是软弱的享乐主义者,缺少社会的毒打,日子过得都太舒服了。
三
海南师范大学事业编考试的失败,并不是最后一根稻草,因为那个时候我仍然幻想着,就算是不能去父母的单位,我依靠自己莫大名校研究生的身份,在偏远落后的海南岛内的体制内混个小职位也还是可以的。于是在海师事业编失败之后,我报名了多个其他事业单位的考试。讽刺的是,仅仅在报名的时候我就选择放弃了:以海口市琼山区文化局为例,符合我专业的岗位只有一个,报名时间5天,然而在第二天的时候,报名人数就已经达到了300人。看到这个数字,与其说绝望不如说可笑,我要是能考过那300人,干嘛还要上西外呢?我有那个考试能力为什么不上清华北大?
体制内找工作的屡屡碰壁,也基本宣告了我在国内的末路,同时也宣告了,我花了两年多时间、将近8万读的莫大研究生文凭,成为了毫无意义的废纸一张。说实话,这个情况我虽然想过,但是真的没有料到。我没想到,在海南大张旗鼓宣传引进人才的大背景下、在我世界名校研究生毕业的前提下、在我父母给我下了保证说帮我能进去体质内的承诺下,居然无路可走了——在逃避了两年现实后,我再一次体会到了失败和碰壁。但这一次的失败并没有令我感受到什么痛苦,反而让我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我可以毫无遗憾和毫无顾忌的实践run日这条路了,我可以再也不用看领导脸色、低三下四、害怕封号、敏感词、大白、核酸检测了……
于是,在7月15号这一天,我联系了快手上加的山东联桥中介,正式报名了日本温泉酒店工签的项目。那个时候我把这个项目看成是我的救命稻草,因为当时的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去日本温泉酒店打工更好的选项,也找不到比联桥更靠谱的中介了,也因此那段时间我十分的焦虑。从15号报名,到面试培训,再到25号的正式面试,再到29号告知我面试成功,那两个星期里我是无比的焦虑和紧张的,不仅是对未知的天然恐惧,更是对我自己日语的不自信。虽然我按照教科书和考试的要求,学到了n4,但是面对面试的那些问题,我仍然是一问三不知,在面试当天问我的时候,也是各种听不懂,我生怕自己被淘汰。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一批人其实就算完全不会说日语也没关系,因为日方的招聘要求里,允许不懂日语的人来干。
但是面试成功后给我带来的并不是平静和安宁,而是新的、更大的焦虑。首先是签证和护照的办理,因为我的旧护照有去过俄罗斯,朝鲜和白俄罗斯的记录,这会对我入境日本的签证造成影响,也因此中介建议我换一本新的护照。但是,在新冠疫情闭关锁国的大背景下,去申请新护照是极其困难的。我首先去琼山区的办证中心申请护照,办护照窗口的警察的素质差极了,无论是专业水平的素质还是待人接物的素质。她问我为什么办护照,我说工作,接着问我去哪个国家,我说日本,她直接甩我一句不给办。我一下子就气了,对她吼道,你要什么材料给我说,我去准备,谁规定不能办的?看到我生气了才稍微软了一些,当她之后给我说的话更是令我大跌眼镜,她问我“你办护照要去日本,签证有了吗”。这傻逼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护照什么是签证,我直接质问她“你什么业务水平?是现有护照才能办理签证的”,她立马转移话题,给我逐个说要准备的材料。办理一个小小的护照,居然还需要省级发改委的备案,真是想尽办法不让人出去。于是我把这些要求告诉了中介,中介用了大半个月时间去准备,当我准备好材料再去琼山区办证中心的时候,那边的工作人员有了新的刁难方式,她让我去远在西海岸的海口市公安局办理,因为他们也无法决定我的材料是否完整。那一天恰好是周五,我只能在两天后的周一去市公安局办理,这对于心急如焚的我来说又是一次煎熬。但是当我到了市公安局办签证时,又有了新的问题:他们查到了我的旧护照还没过期,就问我为什么办理新护照,我说旧护照因为读书落在俄罗斯了,于是他们要我开一堆证明材料,这比之前的省级备案更加复杂繁琐,因为还要公正和翻译。办完后我才觉得后悔,不如说护照丢了更省事。市公安局谈不上刁难,但是也是百般的要求,对材料的要求事无巨细,以至于学校在VK上发的公告也需要我截图和翻译。明明材料都准备好了,明明一周可以办完的护照,硬是因为这些拖了整整两周,那两周焦急的等待,也是煎熬。
第二个层面的焦虑就是国内每况日下的经济政治文化民生。从7月中旬一直到12月我出发去日本这段时间,国内各方面的情况是一天比一天糟糕,工厂倒闭,工人罢工,富士康和警察的干架,白纸运动,俄乌战争站错了队……全国各地的络绎不绝的疫情,导致我原本计划全国旅行的计划彻底泡汤,仅仅就说我所在的海口市,就有两次疫情的封控,导致我连门口的网吧都去不了,原本可以惬意的享受在国内的闲暇时光,可是因为动态清零郑策,直接成了蹲监狱。一方面是国内政治经济文化的全面大倒退,另一方面又是我个人因为封控无法娱乐,糟糕心情无法派遣,这也令我陷入了痛苦和焦虑中。
第三个焦虑是等待的焦虑,我从面试成功那一刻开始,不对,是我从报名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想着到了日本后怎么发朋友圈,怎么向其他过得比我好的人炫耀。我早就想好了文案和配图,还准备了不同的分组。比如对之前工作上认识的人,就在动态里写八小时双休加班费给够;对海中非富即贵的同学,就写这里贫富差距小不拼爹;对西外俄语学院的同学,就写终身雇佣没有996……这个动态发完以后,不管人家回复不回复,我都要把之前令我不爽的那些人都删了。我还计划了其他朋友圈个人形象设计,从7月开始每隔几天发一个动态,全是我吃喝玩乐的精致生活的动态,这些动态只有那些之前认识的幕刃可见;然后把朋友圈对她们屏蔽,等我去了日本再打开,设置为半年可见……这些东西光是想一想就已经足够激动人心,激动地令我睡不着觉。
当然了,现实中的焦虑远不止以上三种,在那个病态又疯狂地时段,哪怕只是吃的饭不符合我胃口,拉屎没有按时,也会令我感到焦虑。为此,我吃了好久的中药,甚至还带了一点,想着如果去日本不舒服了还能继续吃。(后来发现其实没必要)
终于,在9月15日的上午,我终于拿到了新护照。有意思的是,上次的护照是公安局颁发的,而这次是移民局颁发的,看来不止一个部门可以颁发护照。护照办理完成后的第一时间,我当天就寄给了山东的中介,正常来说,在留资格需要3个月左右的时间办理,我就算是最快最快,也要12月底才能出境。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在留资格居然只用了一个月多月两个月的时间就办好了,在11月5日就收到了在留资格已经办好的消息了。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我完全没有想到,在留居然能办的这么快,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本太缺人了,还是我的学历足够优秀,或者是入国管理局的人看我顺眼。
其实,就算在留这么早下来,我也可以往后拖一拖再出发去日本,日本这方面还是很人性化的,不会催着赶着我立马过去。但是之后的一件事直接促成了我尽早出发:我询问中介是否有近亲也打算过来的,中介说有一个女孩,让我们结伴。但是她很着急,想12月8号9号就出发,如此迅速的出发是完全超乎我的预料的。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心烦意乱,简单粗暴的认为,也就早点去吧,快刀斩乱麻,我再也不想因为情绪的紧张而失眠和胃反酸了。于是我也就答应了她的时间。
终于,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焦虑后,我终于在12月初出发赴日了。那时,距离我5月份加中介微信好友过去了7个月,距离我7月面试成功过去了5个月。
四
在研究生毕业后一直到出发去日本的这5个月时间里,也发生了一些值得一说的事情和值得一提的人,我自己日常的落差和焦虑就不多写了,这里写几个我印象深刻而且值得一看的故事。
第一件事就是22年元月时的澄迈之行。
因为我妈的工作原因,做出了新成果去和药厂老板谈投产的事情,我们一家一起坐车去了澄迈的工厂(单单这件事就已经令我很不爽了,明明我的生母认识那么多大老板大领导,可是却不肯帮我解决工作,每每想到这就令我感到咬牙切齿的痛恨)。到了澄迈后我妈去药厂谈工作,我和我爸去澄迈市区逛,在公交车上听到两个东北大妈聊天,她们两个相互不认识,靠东北口音听出对方是老乡开始交谈起来。其中一个说,自己是老三届大学生,另说自己也是,她们谈到彼此的世界观,其中一个说自己的世界观是在毛时代建立起来的,那个时候的人们真是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现在人变了,一切向钱看。我听了她们的聊天,主动加入进去搭话,我问她们那个时候又没有996和加班,她们回答有,那个时候是单休,经常加班。我追问到,领导也要加班吗,她们回复我,领导更辛苦,干得更多,那个时候工人把工厂当成自己的家一样。我原本想要和她们更多的聊聊,但是我的废物老爹得了富贵病,一坐公交车就头晕恶心,站不住,中途下车要打车,我只能中途下车。通过那两个东北大妈的聊天,我感受最深刻的也就是所有制的变化。所有制的变化带来人们道德观念和奉献精神的变化。以今天的眼光来看,毛时代的生活并不比现在轻松,也是加班和单休,是社会主义的公有制让人甘于奉献,并不是什么三观。我始终相信,物质决定意识,在今天的社会,形成金钱至上的三观是非常正常,非常合理的。
第二件事就是新年时的西北之行:回了趟兰州,顺便去了趟西安见大学时候动漫社的朋友。
那应该是18年毕业以后第一次在西安和那么多的大学旧时友相聚了,四年的时间,因为所处的阶层和工作环境不同,人和人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分层和隔阂。我能明显感觉到,我们那波人分为了三类:第一类是有稳定私企工作和女人的,他们是这个国家的基本盘,也是未来的逼奴房奴。我从他们脸上看到的只是疲惫和迷茫,他们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只是想着依靠当下的金钱和女人能过一天是一天,这次和我们一起出来,也不忘记和性伴侣和领导发消息报备。第二类是在体制内工作的人,他们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说着安全中庸的话,和我们插不上话,我们也和他打不开话题,停留在了熟人之间的寒暄的水平。他们并不像第一类人那么迷茫,似乎一切都是给他们安排好的,甚至我们的饭局也是他们被安排的人生中的一部分一样。第三类是像我这样的失业者、啃老族、在当今社会竞争中败下阵来的失败者。对待朋友,我们和四年前毕业时没有什么区别,肆无忌惮的说着黄段子,就算没喝酒也是胡言乱语,享受着当下简单纯粹的快乐。我们不去思考未来,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享受着和老友相聚的快乐。各位看官也不难看出,我们这三类人聚在一起,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各玩各个的,或者说,房奴逼奴和体制内很快就会无话可说,就只看着我们第三类失业者尽情自嗨。事实也是如此,体制内最先退场,然后是私企的房奴逼奴,到晚上的时候,只剩下我们三个灵活就业者在酒店纵酒狂欢。也希望各位看淡点吧,朋友本来就具有阶段性,或者说阶级性,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了。
第三件事是和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见面。
早在18年我在西北电建就职的时候,就已经和她相识,因为当时她也在西安工作,需要招聘小语种的员工联系到了西外毕业的我。但是工作的事情说完后就一直没有联系,直到7-8月份看到她发了在海南被封控的动态,我才知道她也在海南,但那个时候怕麻烦,也就装没看见她。直到10月初海南解封看她发动态,反思中国的职场、加班和996,我觉得兴许有共同话题,于是便约着出来见了一面。我向她讲述了自己毕业四年来的经历,也直接告诉她我的忠告,既中国是艘沉船,趁早run为好。我当时想着是,最多也就是她不认同我的观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指点起我来:她说我一直失败的根源是没有没有在一件事情上深耕和坚持,我想的太多,语言这个东西要深耕好久才能看到结果。听到她这番回应,与其说是生气和不爽,不如说是震惊:明明她也被私企毒打过了,怎么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她似乎完全不知道中国私企35岁失业的事实和她自己外语能力几斤几两,我完全不理解她在私企“深耕”10年后被裁员是什么心态。但是我还是尽量克制住了自己的震惊,听她把话讲完,她之后的话也只是令我发笑。她告诉我,她喜欢语言和文化,将来想要在外语和文化上发展,同时也想干电商,自己开了个淘宝小店作为副业,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做下去就会有回报。另外她也告诉我,自己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亲戚之间的关系,对于我们一家的这次饭局,之前也没经历过,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的幼稚和天真令我震惊,我觉得自己太傻逼了,她朋友圈的动态只是绝绝子暴风吸入退退退女孩儿的日常碎碎念罢了,我高估她了,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
第四件事情是和初中挚友的琼海之行。
夏末的时候,初中同学云集打电话,说我这马上去要去日本了,但还没有和我一起旅游过,邀请我和他一起出琼海旅游,我欣然答应了。虽然说去的景点都是我不喜欢的乡村、皇上违背历史规律建造的美丽乡村。关于这趟旅行没啥可多说的,重点就是我们入住的四星级酒店。多亏了云集的信仰卡的优惠,我们入住了一个风景好,客房漂亮的海景房酒店。这一下子就让我就想到我未来的工作了,我也突然猛地一下子陷入沉思:去日本我也不就干这个?我要在家门口找一个这样的工作,还值得去日本吗?有什么区别吗?住在舒适宽敞明亮的四星级海景房酒店里,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仿佛就像之前做出去俄罗斯的选择一样,我再次陷入怀疑和焦虑。出于之前一次又一次失败工作的经历的回忆,原本令我无比向往的美好生活,我突然又开始害怕起来了,这确实令我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怀疑和沉思。但是我清楚,无论是否想通,都没有回头路了,必须走下去了——我不能再犯和之前犹豫不决去俄罗斯的错误,我应该狠下心坚持做一件事,坚持自己的决定。(有意思的是,事后看来,我去日本工作的酒店,并不如琼海这个酒店)
另外,除了这四件事以外,其实还发生了很多小的有意思的事情,但我觉得都写出来太啰嗦了,也就不写了,唯一值得再提一嘴的两件事,一是在海师打印店遇到了一个哈萨克斯坦留学生,我流利的俄语被她还有打印店老板称赞,他们甚至以为我是老师,但是遗憾我放弃了这个我所热爱但是不能当饭吃的东西;第二就是,这两年通过买春、和国产女交际的碰壁,终于让我明白了自己厌女恐女的根源:我对女性的无比厌恶源自我的自卑、不被认可,而触发的本能的保护机制。我这两年越来越严重的阳痿也是因为如此。
总的来说,海口家里蹲这两年多值得和各位看官一说的重要部分也就是如此了,因为之前的严重焦虑导致我不敢再国内写完这个章节(忌讳半场开香槟),写完这个部分的时候我已经是在日本了(2022.12.28);也正因为我在日本已经工作的缘故,时间十分紧张,只能写这么多了。在之后的日本日志中,会更新来日本后的见闻,欢迎各位的关注和订阅!
在此,特别感谢七月、云集、肥猫、小静、仇大、林队陈萱老邓李海、膜王等人,在我家里蹲这两年多来给予我的鼓励、帮助、支持和快乐,特别感谢云集!感谢各位看官的关注!
2022.12.28